在社交媒體上搜索“工位裝修”,分享自己“夢中情桌”的帖子比比皆是:桌面綠植與鮮花構筑微型生態系統,手辦盲盒組成二次元文化陣列,機械鍵盤搭配人體工學椅構成“效率裝備庫”,香薰機與養生壺營造溫馨氛圍感。

“工作基礎,工位就不基礎”。粗略看下來,打工人精裝修工位主要有“三大門派”(快來看看你是哪派):
一是興趣展示派
年輕人把工位變成了“個人展覽區”,桌上可能同時擺著高達模型和小說,墻上貼著旅行帶回的明信片,手邊放著限量潮玩。不用開口,路過的人看一眼工位,大概就能猜到主人是個什么樣的人。

二是環境治愈派
從多肉盆栽到苔蘚微景觀,從魚缸造景到生態瓶,年輕人用綠色對抗著電腦輻射和空調干燥。有網友戲稱:“在寫字樓里搞出一小片‘森林’,是打工人對自己最后的疼愛。”

三是硬核裝備派
可調節站立桌、千元起跳的人體工學椅、四屏聯動顯示器、客制化機械鍵盤……這些裝備不再只是工具,更是一種宣言:“我可以為公司賣命,但必須按我舒服的方式。”

那么,這股“工位精裝修”的風潮,到底反映了什么呢?
深圳大學社會學系助理教授曹金羽這樣解讀:“從工廠車間到格子間,再到如今年輕人精心裝飾的工位——這不僅是辦公環境的變化,更體現了我們和工作之間關系的轉變。現在很多工作依賴創意、情感和溝通,上班和下班的界限也越來越模糊。”

曹金羽借助德國哲學家彼得·斯洛特戴克的空間理論,用更生動的比喻來解釋年輕人裝扮工位的行為:
一是打造自己的“小氣泡”。在開放辦公室那種既熱鬧又孤獨的氛圍里,年輕人用各種小物件重構親密空間,把工位變成一個能安心待著的角落。“當‘家’變得遙遠,工位就成了替代性的情感容器。”
二是建立對抗職場異化的“免疫空間”。面對KPI壓力、即時通訊轟炸、組織層級等現代職場癥候,精裝修的工位發揮著“心理免疫”功能。“那些綠植不是裝飾,是焦慮的緩沖器;手辦不是玩具,是自我認同的坐標。這其實是年輕人在略顯機械的工作中,悄悄找回一點掌控感的方式。
三是在“熟悉的陌生人”環繞中,劃出自己的小領地。
現代辦公室里,大家坐得很近,卻未必真正了解彼此。一個充滿個人風格的工位,就像在無形中加厚了自己的“邊界”,溫柔地宣告:這里是我的小世界,哪怕它只有一平方米。

說到底,這種現象背后是社會與工作方式的變遷。正如法國思想家列斐伏爾所說,空間不僅是物理存在,更是社會關系的產物。當工作滲透進生活的每個角落,裝修工位就成了年輕人把“工作空間”重新變成“生活空間”的一種嘗試。
他們通過在既定環境里加入個人痕跡,盡可能找回對日常的主導權,正是對“被構想空間”的創造性回應。

可以說,工位像是一個微型生活劇場,每一處布置都藏著年輕人的小心思。他們在不一定能改變大環境的情況下,依然努力為自己爭取一點舒適與自在。
工位上擺的不只是物件,更是一套“在壓力下好好生活”的哲學。或許,每個精心打理的工位,都像是當代青年寫給自己的一封溫柔提醒:即使在忙碌工作中,也別忘了自己是一個會生活、有愛好、需要美與儀式感的人。
這一米見方的桌子,也許超越了它本身的功能,記錄著普通人那份不愿褪色的生活熱情。
來源:光明日報全媒體記者趙斌藝
圖片:社交媒體截圖